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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ocial Network At 10 - The Original Empire Fe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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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ocial Network At 10: The Original Empire Feature

正文

大卫·芬奇的《社交网络》一经上映,就成为了对近代历史的一次惊人的戏剧化演绎——这部电影捕捉了事件发生后的时刻,同时也与古典悲剧中最早的叙事传统有明显的相似之处。在它出现后的十年里——这十年给我们带来了剑桥分析公司丑闻、”网络自夸(catfishing)”、大选丑闻以及整整一代人在社交媒体上成长的故事——这个部分虚构的Facebook起源故事的地位不断提高,巩固了自己作为21世纪里程碑式电影的位置,获得了更多的讨论空间和文化共鸣。所有这一切仍然让人激动不已,这都要归功于芬奇爽快的制片人,艾伦·索金鞭辟入里的剧本台词,来自杰西·艾森伯格、安德鲁·加菲尔德和抢眼的鲁妮·玛拉的精彩表演。

在本片10岁之际(别忘了在Facebook上给它发一条生日信息!),让我们回顾一下帝国杂志最初的《社交网络》专题——去现场拍摄一些最值得注意的镜头,并在电影制作期间与芬奇、艾森伯格和加菲尔德交谈。

你不能与大卫·芬奇“加好友”。也不能在他的“脸书墙”留言,出现在他的信息流里,或“喜欢”他的照片。你可以“戳”他,但不是虚拟的。而且在现实中这种行为也是不适当的。2009年4月,这位导演告诉《帝国》,”我不用Facebook”。7个月后,他在拍一部关于它的电影。

只是《社交网络》并不是真的关于Facebook,就像《愤怒的公牛》并不是真的关于拳击一样。它是关于年轻、才华和困惑;关于野心、发明和背叛;关于获得世界,也许会失去灵魂。

严格来说,它不是关于Facebook的联合创始人、CEO兼总裁马克·扎克伯格——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亿万富翁。杰西·艾森伯格将自己的角色称为“扎克伯格这个角色”。芬奇说他是被艾伦·索金“所诠释的”,编剧也承认,“我根本不了解真实的马克”。这位《白宫风云》主创被请来改编本·梅兹里奇的书《意外的亿万富翁》,当时只是一个出版提案。编剧和作者是同时写作的,所以虽然有些元素是共享的,但关联性远非精确。每个人都对扎克伯格和他最亲密的朋友如何创造了一种网络现象——然后又壮观地闹翻了的故事进行了自己的诠释。就主角的历程而言(至少在这里投射的是这样),想象一下,如果迈克尔·柯里昂读过《连线》杂志。

这部电影的时机很有讽刺意味,因为当时Facebook对个人隐私的态度闹得沸沸扬扬。“马克在几个月前发表了一篇评论,有点把隐私的概念降到最低的倾向,”索金说。“我只记我得读了它,然后想,‘我不认为电影出来后你会有这种感觉’。”

然而,对于《社交网络》如何呈现其(反)英雄,扎克伯格和观众都会感到惊讶。“如果你给予这个角色”——再强调一次,这个角色——“跛脚和驼背,你会发现他和《理查三世》非常相似,”索金说。但阅读他的剧本,观看电影的拍摄和与芬奇的谈话表明,如果索金不是同情,那他也至少比他的描述所暗示的要对主角更有共情一些。Facebook可能拒绝配合电影制作,但这不是一部要妖魔化该公司或其统治者的电影。“很多人对马克·扎克伯格有不同的看法,”芬奇说。“但把一件事从一个大学宿舍扩展到3.5亿人,这是一个惊人的壮举。它的设计、编码,都是相当无可挑剔的。在这方面,Facebook是一个惊人的成就。”

芬奇可能不用Facebook,但他欣赏它的目的——它如何将人们聚集在一起,如何 “真正关于互联”——就像技术一样。不过,《社交网络》并不是一部关于寻找老朋友或Javascript之乐趣的百万电影颂歌。“几乎没有人真的在往电脑里打有意义的内容!”芬奇说——在一次夜晚拍摄中,我们正在看艾森伯格往电脑里输入内容。诚然,当他的笔记本电脑被一个非常愤怒的安德鲁·加菲尔德抢走并砸碎时更有戏剧性。

这位年轻的美英演员很快就会以蜘蛛侠的身份为世人所知,但现在他是爱德华多·萨维林,扎克伯格在哈佛最好的伙伴,突然发觉自己被暗算了。我们现在在帕萨迪纳的一栋新建的大楼里。它原本打算作为洛杉矶儿童博物馆的新馆——直到该组织申请破产——现在却成了千亿美元企业的豪华创业空间。在条形灯光下,在书桌和临时演员中间,加菲尔德在情感的漩涡中度过了90分钟。

抢夺和粉碎。抢夺和粉碎。抢夺和粉碎。

2009年12月的一个周五,凌晨12点45分,也就是70天拍摄中的第34天,这个场景的第十条,芬奇隔空喊道:“安德鲁,砸碎它(disintegrate it)!那台电脑,砸碎它!”这是一场十分困难的戏:一次次带来愤怒和伤害。加菲尔德穿着帅气的深色西装,说着完美的美国口音,他的表演非常出色,但却精疲力竭。在同一个词上磕磕绊绊说了太多次后,他就会大声吐出一句脏话。最终,25个苹果电脑将被消灭。

凌晨五点零五分,各种套路都用尽了,加菲尔德也精疲力竭了,芬奇终于说出祝福之语——“卡!下一场吧”——并与加菲尔德握手。加菲尔德对着全剧组喊道:“如果我表现得像个混蛋,对不起!”他不是混蛋,他是人类。这就是芬奇选择他的原因。“其实我们认识他是因为给扎克伯格选角。他有一种很好的温情,不过,我想,‘啊,我们不会(在扎克伯格身上)用到这些的!’”导演说,“但我们需要爱德华多拥有这种特质:他算是某种情绪化的故事,某种背叛。”加菲尔德看起来被压榨得很严重,但他很欣赏芬奇的流程(“他的品味无可挑剔。而且他只会使用有用的东西。他很残酷——以一种非常、非常积极的方式”)。

他离开片场去换上自己的休闲服,然后在摄像机靠近艾森伯格的时候,回到摄像机后面蹲下。就在镜头开始滚动之前,他的身体往这位僵尸之地明星的方向倾斜过去,嘶吼道:“你是个该死的混蛋,你背叛了你最好的朋友。接受现实吧。(You are a fucking dick and you betrayed your best fucking friend. Live with it.)”听起来很震撼。当然,这样能帮助这场戏的拍摄。而这既证明了加菲尔德的专业大度,也证明了芬奇的聪明才智——因为这段咒骂是在导演的指示下,来帮助艾森伯格进入正确的内心世界,以拍好这个场景。

艾森伯格的选角堪称一流。网络上流传的备选名字是希亚·拉博夫(Shia LaBeouf)和迈克尔·塞拉(Michael Cera),但是,尽管他们是优秀的演员,但扎克伯格不应该显得既自大又古怪。他需要艾森伯格在《鱿鱼和鲸》中所表现出的那种奇特的笨拙自信。芬奇很喜欢他在其中的表现,看到他的《社交网络》试镜——在纽约拍摄,发布在网上——然后看完,“我靠!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晚上,在同一张桌子上,穿着灰色袜子与阿迪达斯人字拖,灰色长裤和North Face羊毛衫,艾森伯格无疑把电脑极客的造型驾驭得很好。在芬奇标志性的、众多重复条的拍摄过程中,看着他的各种反应是很吸引人的,虽然看着监视器比实际看着肉体更容易——毕竟这是一场关于低调、关于眼神的表演。“真正的戏剧性来自于我的角色将网站而不是个人关系视为首要目标的感觉,”艾森伯格说。“他把网站放在首要位置,其他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这就是一种伟大,但也是一个真正的远见者的悲剧。”艾森伯格也并没有对一个“人际交往困难的人创造了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社交网络”这一讽刺性的事实视而不见。

一旁,靠在桌子上,看起来——从角色上看——有点太酷而不适合上学的,是贾斯汀·汀布莱克。他饰演的肖恩·帕克是帮助扩大Facebook的人,他曾联合创办了具有开创性的音乐文件共享网站Napster。正如剧本中所说,在计算机世界,他的形象实际上相当于一个流行歌手。

芬奇在《阿尔法狗》和《周六夜现场》中看到了这位白金销量的歌手和初出茅庐的演员,并希望挖掘他作为制片人的先天能力,作为一个能够感知和团结人才的人:他认为帕克需要的东西。“我想,最后不可否认的是,我需要一个能成为杰西·艾森伯格眼中的那个拥有一切的人。”

但如果说好莱坞化身的帕克有点狡猾和名流心态的话,相比之下,汀布莱克则显得很谦虚,很认真。他身上没有炫耀,没有巨星调侃新爱好的感觉。戏份结束后,他留到很晚才离开,给艾森伯格念镜头外的台词。他的另一半杰西卡·比尔也来了一会儿,但没有随行人员。正如他后来所说:“片场只有一个‘阿尔法’,就是大卫!”他笑着说。“大卫最后高兴的时候,我想我们也很高兴。”

芬奇看起来确实很开心。也许是在为《本杰明·巴顿奇事》做了艰苦的拍摄后的特效工作,然后又进行了一次永恒的媒体巡回后,回到片场是一种解脱。他还是那个时而带刺、时而搞笑、一直坦诚的自己(“你不能把我说的这些废话写下来!”他在拍摄间隙打趣道),但他实际上表现得很享受——这是他在片场通常不会承认的。

在《本杰明·巴顿奇事》和《搏击俱乐部》中,他参与开发了这些项目(在《十二宫杀手》中,他对现实生活中的谋杀案进行了广泛的研究),而在这里,他只是收到了《老无所依》制片人斯科特·鲁丁寄来的一个他非常喜欢的剧本。他和索金一起做了一些工作,但并不需要多年的磨合。在预算和天数上,这部作品大致相当于《七宗罪》。它的要求仍然很高——没有简单的电影——但也许比他最近的拍摄更直接;更有趣。他甚至一边指挥一次排练,一边坐在赛格威(译注:一种两轮电动代步车)上闲混。

“大家都非常棒。我们只遇到过几个不想’玩’的人。”在谈到演员如何应对他的工作方法时,他冷淡地说道。当然,对演员来说,要反复琢磨索金闻名于世的冗长、明确、诙谐的对白是个挑战。“这很累,很难,你知道吗?”芬奇说,“索金式的对白不适合胆小的人,因为你必须钻研它,钻研它,再钻研它。你不需要构思词语——你只需要传递段落。看到20岁的面孔滔滔不绝地讲这些东西,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但其中最大的诀窍是确保这些台词不会成为某人的赝品,你知道,像是桃乐丝·帕克。”

芬奇曾将导演工作称为“收集瞬间”,现在他将这一描述细化为“收集行为”。因为电影制作的很多内容都是关于剧本,然后是关于剪辑,他希望在实际拍摄时真正地去探索。“我试着花尽可能多的时间去拍摄,”他说。“关于只拍三四次的想法… 就像,‘不,这个怎么样?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或者如果他们这样说呢?’。而且,你知道,有时人们是很有冒险精神的, 有时(演到后面)人们就像,‘妈的!我不记得我的名字了!’” (“在拍摄间隙,我大部分时间只是为剧组唱歌。”汀布莱克开玩笑说。)

显然,芬奇是一个懂得野心和压力的家伙。在二十多岁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一名音乐视频和商业广告的导演,而后,他受托拍摄了当时最昂贵的导演处女作:《异形3》 。也许早年的灾难使他永远地坚强起来。或者是他的成长经历保证了他的稳定。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很幸运地在胜利(《搏击俱乐部》:电影)或灾难(《搏击俱乐部》:总票房)时保持了平稳的状态。也许他热衷于这个剧本,不是因为它的热门话题性,也不是因为它的智慧,而是因为它反映了现实中的被驱使(being driven)。

“我认为有一些社交关系与电影里是相关的,”他说。“我生命中的一些朋友是我职业生涯早期所做事情的一部分,有时这些关系会停止。有时他们的结局是痛苦的、糟糕的,有时只是约定俗成的分道扬镳。你知道,我听够了关于自己的坏话,知道[处于扎克伯格的位置]是一件他妈的难事。我能想象21岁的时候,发明了大家都想要的东西,却不想放弃它,让它被改变……”

他既不是来埋葬扎克伯格的,也不是来赞美他的。这只是关于一个有想法的人的故事,这个想法会改变世界,但不会改变他自己。“我对他的激情有共鸣,”他说。“他想做什么,他想怎么做。以及他如何想让它以某种方式进行。”

当晚的最后一个场景是一个插入镜头:一箱箱的名片被放在桌子上。拍了二十五条。

(原文于2010年10月最初发表于帝国杂志)